第八幕 同眠

入夜了，二楼卧室的双人床正对着一扇小窗，窗外是深蓝色静谧的星夜。那闪烁的星星点点的光芒，像一双双神秘的眼睛，俯视着这个濒临绝境的世界。
  窗外的营地大道，是一盏盏昏黄的夜灯彻夜通明。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联盟军士兵夜巡的脚步声，还有窸窸窣窣的虫鸣。林舒乔拉紧棉被，疲惫的身子深深陷入陌生而又柔软的被褥。
  她在薇安家里借宿，如今更是睡在了她的床上。本应该是最安全的环境，林舒乔却有种莫名的忐忑，怎么也睡不着。吃完火锅后，两人扶着烂醉的简晞回来，原本想把简晞安置在二楼卧室和薇安一起睡，没想到简晞倒在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，再也扶不起来了。
  薇安索性就搬了一床被褥铺在了沙发上，让简晞在那里凑合，反正她醉的什么都不知道。接下来，薇安让林舒乔跟她去二楼，林舒乔先洗了澡，她上床后薇安便去了浴室。除了交代一些琐碎，两人倒也没有多聊。
  淋浴声渐渐停了，却不见薇安出来。她浴室里有一个浴缸，可能是在泡澡吧。林舒乔蜷在被窝里，打量着二楼卧室的简单陈设，一张双人床，一个大衣柜，一个带有密码锁的文件柜，还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壁柜……壁柜里赫然架着三把机枪，分别是m249轻机.枪、rugermp9冲.锋枪和m416突击步.枪，还有两把叫不上型号的手.枪。壁柜旁，有一个智能立式衣架，架着一套联盟军臂章的迷彩野战服。
  林舒乔有些恍惚，不过一天之内，竟能这样接近她的生活……她在床上翻来覆去，难以想象要如何跟另一个人同床一晚上，薇安家已经没有多余的被子，她们今晚还只能盖同一条。
  过去二十七年时间里，林舒乔的生活一直被艰苦的学业和繁重的科研任务占据，她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。现在有了简晞，又因为简晞，和遥不可及的薇安长官从“陌生人”变成“熟人”，但这样躺在一张床上，还是有些不自然。
  正混乱地想着，浴室门轻轻推开，薇安悄声走了出来。她披着一件奶白色浴袍，腰带随意系着，衣摆下莹白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，在那一柜子的枪械衬托下，竟有种……说不出来的味道。
  她正用浴巾擦拭着滴水的长发，见林舒乔还睁着眼，悠悠问道：“怎么，睡不习惯？”
  林舒乔有些不好意思：“恩，我有些认床。”
  薇安从浴柜里拿出吹风机，面对着镜子：“我有时候挺羡慕简晞的，永远都是这么没心没肺，像个孩子一样倒头就睡。”
  林舒乔默然，努力闭上眼，却还是无济于事。十分钟后薇安吹好了头发，走到床边掀开了被角，一阵冷冷的馨香扑面而来……林舒乔转过身，薇安斜靠在枕头上，她深深看着林舒乔，却又似漫不经心。
  “既然睡不着，不如说说你以前的经历。”
  林舒乔只觉得脑后一凉，没想到吃了一顿饭回来，薇安还是在追问那个事，她根本没看却扯谎说看过的电影。
  经历……除了感情经历，还有什么值得好奇的。
  淡淡的月光下，林舒乔的脸透着绯红：“我没有什么经历，我没有交过男朋友。”
  “哦？”薇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，“那很好。”
  林舒乔实在编不下去了：“其实我……”
  “我知道，你黑了我的电脑，顺带着我在你面前也没有隐私了。”她才说了三个字，便被薇安轻轻打断了。她仔细分辨着女军官变幻的神色，并未看出一丝愤怒。
  她的心稍稍定了，吐出一口气：“是，我承认，你为什么不责怪我？”
  “因为我理解你的处境，失踪的是你父母，换了谁都会不顾一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吧。”薇安缓缓说道，她平躺下来，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。“如果我不帮你，你会想其他办法，会做出更加荒唐的事。与其那样，还不如由我来帮你。”
  “从一开始你的命就是我保下来的，也只有我能保你。”
  听起来，薇安是真的为她好，做的一切都是在包容她，帮助她。
  林舒乔深吸一口气，脑海里不断梳理着所有的事情。其实她隐隐约约感到，父母在藏北安全区失联，她又恰好被联盟军解救并且“控制”在这里，冥冥之中是一定有人在操作的。她这次贸然来找薇安，就是想化被动为主动，看看这位敌友不明的长官会有什么反应？
  她平淡且顺水推舟的反应，差不多是把自己从“敌人”那一方排除了出去。
  “谢谢你。”林舒乔侧身看着她，很是试探性地问道：“还有一件事长官能否告诉我，坠机那天为什么你也在那个方位？是不是也在调查藏北安全区的事故？”
  薇安摇摇头：“我不知道。我只是奉命令飞往那个区域巡视，救下你纯属意外。”林舒乔听着，眼里的光亮瞬间黯淡：“也对，你如果知道什么机密，一定会阻止我，你们随时能把我逮捕。”
  薇安看着她失魂落魄，心里竟涌起一丝不忍，长久沉默。
  “我不会阻止你，以后也不会。”许久之后薇安开了口，深邃精美的轮廓像是覆了一层霜雪，“我只有一个要求，你想窃取机密也好，私自调查也好，你冒任何风险都自己承担后果，不要把无辜的别人牵扯进来。”
  薇安翻过身，极近的距离内，凝视着林舒乔的眼睛：“就像这一次，简晞是我的朋友，我不想她跟着你出事，明白么？”
  “她也是我的朋友。”林舒乔脸色落寞而坚决，“我绝不声张，绝不牵连你们。”
  薇安蹙眉：“你调查到的任何事，你的任何决定都要向我汇报，这是命令。”
  哪怕没有穿着军装，没有端着.枪，穿着睡衣躺在同一条被子里，她仍是那样凛冽迫人的气势……彼此的呼吸交融之间，林舒乔绝望的心忽然被一丝奇妙的暖意笼罩，像是雪夜求生时候，燃起的一束小火苗。
  凭着当下的直觉判断，她现在彻底相信薇安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，她需要她的帮助。
  疲倦和安稳的感觉向林舒乔袭来，她终于闭上眼：“好的，保持联络。”
  ******
  转眼已是一个月后，早春三月的安全区小镇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之中。熬过了冬天，物资渐渐充足，前线传来的警报越来越少。虽然全世界范围的感染局势已经越来越无可挽回，但安全区还是呈现出了莺飞草长的勃勃生机。
  ——也许，这只是人类文明的回光返照罢了。
  林舒乔这样想着，清瘦苍白的脸上不由透出一丝苦笑。一个月前，薇安亲自驾驶直升机把她和简晞送了回来，此后便不曾再联系。她谨记着薇安的嘱咐，第一时间到科研部递交入职申请，无奈科研部将她的事搁置下来，百般拖延。林舒乔心里焦急，又去安全区医院做了全套的病毒检测，反复证明自己身体无恙，没有感染发作的征兆……反复折腾了一个月后，科研部终于通知她入职，领取工作用品，包括一台电脑和一个智能手机。
  据简晞偷偷打探的消息，阻拦林舒乔进入科研部的人，正是防御区最高指挥官詹姆士米勒上校。米勒上校主张限制她的人身自由。而他的养女薇安，却是最坚持让林舒乔在这里工作的人。这一对父女截然相反的态度，令人十分困惑。
  领到通讯设备后，林舒乔本想着马上回宿舍，处理上次从云端下载的科研资料，简晞却非要拉着她去一个“清净地方”坐坐，一路上都笑得神神秘秘。林舒乔以为是餐厅之类的，便也随她去了。
  “喏，就是这里啦，是不是很棒！”简晞把她带到安全区东北角、一个地势略高的山坡店面前。林舒乔抬头看去，霓虹灯牌上赫然写着几个汉字“sunset bar夕阳小酒吧”，玻璃门把手晃着一个手写的木牌“营业中”，圣诞节布置的窗花都还没有撤下来。
  推门而入，略微局促的空间内依次是酒柜、吧台、普通木质桌椅和软皮沙发雅座。装修风格是简约文艺混合着工业风。软皮沙发的座位靠着落地窗，位置娴静优雅，倒是正好可以欣赏山间最美的落日夕阳。
  简晞带着她在沙发位落座，服务生上前招待攀谈，似是相识已久。林舒乔翻开菜单看了看，不由一阵惊讶。这里下午供应咖啡甜点，晚上就是清吧。酒水里还有店里自调的西湖荷花酒，很有华人特色。
  医生嘱咐她不能喝酒也不能喝咖啡，随意点了一杯柠檬水，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工作。简晞跟服务生闲聊了一阵，低声对林舒乔说道：“这里可不是一般人来消费的，都是联盟军军官过来消遣，我被薇安带来几次才知道。老板姓杨，华人，薇安去年还入了股……就连这家的歌单，都是薇安选的呢！你听了就知道。”
  林舒乔淡淡一笑算是回应，脑海里却慢慢浮现出那人的身影，一个月不曾联络，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忙于军中的事，是不是还在各地执行任务，出生入死？
  她打开崭新的电脑，片刻的迟疑后，打开google浏览器，输入了“罗马的房子”……
  “《罗马的房子》讲述了阿尔芭在罗马邂逅了素不相识的娜塔莎，两个人都迅速被对方吸引。在旅馆时，两人玩起cosplay的游戏，这是一个关于女同性一夜恋爱的浪漫故事。”
  林舒乔盯着电脑屏幕，一幕幕浏览着这部老电影的剧照和各种影评文章，只觉敲打键盘的指尖都不自然了。
  好吧，这是一部描述两个女性的色情文艺片。
  薇安在个人主页分享这部电影，说明她的观影爱好可能有点“小众”？当时林舒乔为了避免尴尬，信誓旦旦说自己看过且有相似的经历，她后来想澄清的时候又被薇安打断了话题。
  恩……如果她误会了林舒乔的私生活，以她分享电影的态度，应该也不会排斥。如果薇安的取向……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了的，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开放。
  万般思绪涌上心头，林舒乔不断回想着当时两人谈论这部电影的对话。就好像在老式旧书店里，两个人看中了同一本书，彼此试探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类人……
  “哎，博士？”简晞忽然打断了她飘忽的心思，“你在笑什么？”
  “啊，没有没有。”林舒乔这才回过神来，她那一瞬间表情的变化简晞全都看见了。她看见林舒乔一直认真地盯着屏幕，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那双清澈的眉眼，似有跃动的光芒。她想到了什么轻松愉悦的事，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，笼着午后最好的阳光，纯净得不染一丝忧郁。
  这是简晞第一次看到林舒乔笑得这么轻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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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明天可能也会二更，看看凑不凑得到三万字，希望明天编辑能审核通过吧心累了
  你们觉得薇安够撩么，我们林博士从营地回来已经心猿意马了emmmmm